房东问我去不去医院,我说去,于是她让我开始准备东西,尤其是保险文件之类的,还有一些换洗衣服,可能要在医院长待了,她则问问家庭医生具体往哪个医院送。我拎着书包耷拉着半截身子一瘸一拐的屋子里东转转西晃晃,没觉得有什么衣服要带,觉得我去去就回来了,明天还要去布鲁塞尔呢。于是就拿了条浴巾,还有护照、支票以及其它一些文件。收拾完我就下楼坐着,窝在沙发里,一动也不想动,房东则在外面给车清雪、开暖气。
lesta这时候跑了过来凑热闹,因为我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和它一般高了,所以我觉得它可能要来舔我的脸,想想他那粘稠的口水我就冷战外加一身鸡皮疙瘩。可是它一定要过来蹭,好像是发现我没有平常那么开心了,想来安慰我。我只好使出全身力气,指向它的狗窝喊了一声no,它就悻悻的走开了,趴在狗窝里发出可怜的声音,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坏人,哎。
车拾掇好了我们就上路。路况尚好,但是房东还是不敢开太快,直到上了高速。几十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位于Massy的一座医院,在已然开始的大雪中找了半天车位,然后进到了急诊部门。进了急诊,我发现一点都不急。聊天的聊天,看电视的看电视,看报纸的看报纸,就缺打牌的了。想当初我们校医院的急诊大厅里面都无不充斥着紧张的气氛。可能和色调有关吧,这里的急诊等候室全用的暖色调。我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等啊,都靠在椅背上睡了一觉起来了,除了发现墙上的表从12点走到了2点之外,其他一点变化都没有。但是基本上刚醒里面就出来个护士让我们进去了。
进去之后是个戴眼镜的胖诊断大夫接待了我,房东做翻译。基本上说就是阑尾炎,然后今天应该就要手术,等会儿做检查。然后问了问关于保险的问题,我把我的法国保险凭证和德国的保险卡交给房东来处理,我接着坐到外面去等检查。又是百无聊赖消磨时光,估摸着等了一个小时,就让我进去了,我的包被交给了护士,房东则拿走了法国保险凭证,她去找我的前房东和学校的秘书看有没有我的社保号;我则持有我的德国保险卡以防万一。
进去之后被带到一间治疗室,脱掉了上衣、换上了一次性纸病服,躺在病床上做了几个简单的检查。在我差不多又要睡着的时候,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护士进来,他会英语,于是就跟我聊天,聊我的情况什么的。过了一会儿他进来抽了我几管血,很好玩的东西,然后又让我去厕所接一小杯尿液。由于我差不多24小时没吃没喝了,所以比较困难,但是还是克服了,而且我这个状态实际上很适合做手术。之后又把我放在了一间诊断室里的病床上。这时候cl同学电话过来问情况,我说了下,她说要过来看下,我还挺开心的,于是就说好。在我接着等的想拿出手机来看书的时候,推来一个轮椅送我去做B超。一个黑哥们儿护理人员东推西推把我送到了B超室门口,我多么希望我的轮椅上有再高级一点的减震设备啊,那时3毫米高的一个坎颠一下就已经可以让我疼一下了。
等前面的爷爷奶奶们做完轮到我,我被推进去放倒在床上。衣服被撩了起来,肚皮上被涂了果冻类似物。均匀的涂开之后,一个冰冷的物体接触到了颤栗中的肌肤,野蛮的在肚皮上驰骋。我也紧张的盯着屏幕看,发现每当有黑色团块的时候他就会截屏,我也觉得黑色的那些团块好像是伤口。没多一会儿他帮我擦干净之后就又把我推出了B超室,停在走道里等着。
又过了许久,黑人哥们儿把我拉回诊疗室。护士让我去洗澡,同时刮毛备皮。当时左手上已经挂上了生理盐水,因为我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进食,而且右腹部是相当的疼痛,所以非常费劲。而且非常的冷,洗澡喷水的热水还不大,更让我在浴室里哆哆嗦嗦。好不容易洗完之后,穿上的还只是一件新的一次性纸病服,里面就是真空了。我哆嗦着回到诊疗室的床上,年轻男护士给我盖上了一件被子。我哆哆嗦嗦的问他,有没有可能明天还去布鲁塞尔,他笑了笑说,现在阑尾已经破掉了,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腹腔感染,那样就会有生命危险。所以,基本上是不行了。门一开一个穿白大褂的眼镜男走了进来,跟我握手,说是今晚的主刀大夫。他们在一边看了看片子和检查的结果,商量等会儿手术的问题。这时候cl打电话来,说他们已经到了,想进来看我但是被护士拦在了外面。我问了一下,说是不能进来,于是我谢谢她之后就让他们先回了。同时我让cl给布鲁塞尔那边发一封邮件大概说一下我的事情,然后算是取消活动的通知。
我越发的冷,我跟护士说了,他笑了笑说你还会越来越冷的,你的阑尾已经爆开,炎症已经蔓延,生命正在同细菌作斗争……我后面的听不清楚了,只是觉得越来越冷。
终于,病床被推出了诊疗室,经过了走廊,进入了电梯,升到了楼上。滚轮在光滑的水磨石上轰隆隆的碾过,眼前的灯光闪过一盏又一盏。我被推到了一间明显是手术准备室的地方,寒冷不停地在侵袭着我,疼痛仿佛不那么严重了。准备室里的护士会说英语,和我聊了几句,我却无心搭话。等到稍微舒适一些了,几个护士打开门,一起出来,把我开始往里推。我知道,该来的要来了,可以却一点都不紧张。等进了手术室,在无影灯下躺好,我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的一切,就已经失去了知觉……